零 澪
快了。
澪听见艾涅梅特的步伐声逐渐沉重，是混乱无章的践踏声。那并非愤怒，只是僵死的挣扎。它喘息着，发出濒死的号叫声，碧蓝色的瞳孔直直对着澪，躯体被灰尘和蓝色的血染成灰蓝色。
艾涅梅特，不管怎么说，是十分美丽的。干净的时候，通体洁白，额上一点朱红。眼睛也很漂亮。她记得是层层叠叠的碧绿和浅蓝，像夏天阳光下的湖，闪动着宝石的光辉。
但是此刻它盯着她，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，一切美都不复存在了，澪怜惜的东西和她此刻是敌人。她听见它的嘶吼，又一次，在尘埃中它朝向她发出绝望的悲鸣。
对了，蓝色的血。
她停住，知道快了。很快地，它会死去。像无数只被她杀死的伊吉尔，不只是艾涅梅特，还有诺维斯或者摩维斯。无数次她握紧手中的刀，为了社会的和平战斗着，伊吉尔在血与扬尘中倒下，尸体堆叠在她的灵魂深处，
“伊吉尔必须死。”
那个声音，在黑暗的深处重复着。
澪低头，握紧手中的刀。地上染了血，蓝色的血，夕阳拖曳人的影子，灰尘到处飞舞，她的头发散落了几根，遮住视线。她努力地不去看它，不去看那个将要死去的艾涅梅特。她似乎拼命要抑制什么。
是时候了，来不及了。于是她最终屈服了。她吸了口气，抬头锁定它。
起身飞奔，刀切割空间与时间，最终在转瞬间刺入它的头颅。从那一点朱红沁出蓝色的血液。
又一次地，她看见了，它眼中的光，倏忽间黯淡的求生的光。
用刀撑住身体，低头时尘土飞扬，不远处传来巨兽倒下的轰然大响。她用刀抵住身体，大口喘着气。她确信艾涅梅特死了，她确信她杀了它，她确信这一切顺理成章，却难以遏制地感到内心一阵抽搐。她望着她被夕阳撕碎的暗紫色影子，忽然感到有液体要流出眼眶。
她任由那液体落到地上，成为土地的一部分。
她握住刀，站起来。她望向这片土地。夕阳遥遥地悬挂在远处，像是凝滞的血红色的巨大火球，天空呈浑浊的黄色，冷冷地盯着粗糙的暗灰色土地。明明是冬天，空气却没有一点冷却的意思。
那具死去的肉体正在变得灰白。
澪抬起手，刀尖和手指上沾了血，是蓝色的，但是正在变得灰白，死亡的东西，会慢慢褪色。
我们这个世界是这样的。世界是这样的，有些迟钝地想到。为什么是这样的？为什么要死去？为什么重复着日复一日无意义的杀戮？我是谁？我……
手腕上监测器哔哔的叫声打断思绪，它尖锐而单调的叫着，越来越快，连成一片，成了平稳的线。
艾涅梅特死了。
任务完成。
这就够了，澪。
她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夕阳，转身走了。